Unicorn (in the Concrete Jungle)
独角兽降临在钢筋丛林
“爸爸,独角兽。”
五岁的儿子拽着我的袖口说。
硬皮绘本摊开放在他腿上,那一页上画的是一片丛林,纷繁的枝叶树影里孤独地站着一匹发着荧光的白色小马,前额顶着一只螺旋延伸的尖角。
“嗯,是独角兽。”
我回答,却发现儿子的视线并没有落在绘本上。
他手指点着那匹小马,眼睛却瞧着对面候机室的人群。
说是人群,也不大准确,那班飞往洛杉矶的红眼航班乘客似乎不多,并没有将登机口的座位填满半数。
我顺着儿子的目光看过去,找到了难得吸引了他注意力的那个人。
是个男孩,或者男人——亚洲人长相不显年纪,那人肤色又比我见过的亚洲人白皙,隔着距离,一时无法判断确切。
他戴着口罩,低着头,露出来的眼睛专注温柔,正在阅读着像是信件一类的东西。
我收回了视线。
不论在哪个国家,在公众场合一直盯着陌生人都不算是礼貌的行为。
“是独角兽。”
儿子扬起小脸看着我,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这,”我敲了敲绘本上的彩色印刷,指着那匹传说里的生物,“是独角兽。”
我想我应该借机给他讲讲神话和故事。
自他妈妈和姐姐离家以来,他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对玩乐都失去了兴趣,很久没有露出这种好奇的表情了。
但手机又嗡嗡地提示了新邮件,来自我的律师,我不得不停下来查看。
我分散注意力回复完邮件,重新看向我的儿子,座位上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但所幸,我马上又找到了他。
他抓着他的绘本,跑到了那个亚洲男子的身边。
“不可以打扰别人。”
我牵起儿子的手,试图把他从那个年轻人眼前带离,又为此向那男子道歉。
幸好他并未表现出愠怒或厌烦,相反地,看着我儿子的眼神友善而温软。
“没关系。”
他的声音从口罩后面挤压出来,有些闷闷的,但应该是很清亮的声线。
“独角兽。”
儿子执着地说,甚至挣脱了我的手,爬到了年轻人身边的座位上。
我压低声线,警告地唤了一声我儿子的名字。
“独角兽?”
男子温和地反问,并用眼神向我示意他不介意。
“这个。”
儿子打开绘本,摊开在他腿上,指着那匹长角的小马驹。
“哦,对。”年轻人褪下口罩,别在下巴上,露出了整张脸。
确实很年轻,长相不论按照哪个国家的审美标准,都必然算得上好看。
“你喜欢独角兽吗?”年轻人问。
“喜欢。”
一大一小已经对话上了,我叹了口气,无奈也欣慰地在儿子另一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为什么?”年轻人耐心地问,语气鼓励。
“因为独角兽很漂亮。”儿子看着对方描述,“雪白白的,有一个角。”
说着伸手要去摸年轻人掩在短刘海下的额头,被我抓住小手制止了。
“还有呢?”我问。
“还有……”儿子低下头看着绘本,上面的单词他还看不懂。
“独角兽纯洁,善良。”我将绘本上的形容读了出来。
“纯洁。善良。”儿子想了想,又说,“还有魔法。”
“有什么魔法呀?”年轻人问。
儿子嘟起嘴思考了一会儿,转过来看我。
“独角兽有治愈的魔力哦。”我提示。
“治愈?什么是治愈呀?”
我正想回答,却发觉一位女性急匆匆在我身前站定。
“先生,不好意思,请你……”她大概是在讲电话途中,一手将通话口掩住,向我说道。
“没事……”年轻人打断她,说到中途又换成我听不懂的语言,与那位女士对话了几句。
女人点点头,又继续与电话那边的人通话起来,转身时有几个词汇飘进了耳朵里,像是工作室、进度和现场。
“抱歉,那是我的同事。还在处理工作。”年轻人解释。
“出差?”
“差不多。”年轻人抿着嘴笑了,看起来略带倦色,“您呢?”
“回家处理些事情。赶红眼航班,挺累的。”
“真不想坐飞机了。”年轻人露出了赞同和抱怨的神色,立刻显得像个十几岁的孩子,“唉,这话我都说了好几年了。”
“爸爸爸爸,治愈是什么呀?”
我那惦记着独角兽的孩子插嘴,只记得之前的对话,期盼着答案。
“嗯……就是让痛痛飞走,让伤口不见哦。”
年轻人低下头,耐心地哄道。
“哇,这里的痛痛可以飞走吗?”
儿子食指指着自己的下巴,前几天他跑急了摔了一跤,擦破了一点皮,不过已经好了。
“可以哦。”
“这里呢?”
儿子指着去年在衣柜磕起过一个小肿包的额头。
“可以哦。”
“这里呢?”
儿子指着心口。
“……也可以哦。这里疼吗?”
年轻人用手心轻轻覆着孩子的心口。
“不疼。”儿子诚实地摇摇头,“但是姐姐好像疼。”
我心里一紧,有些无奈地笑了。
“我看见姐姐哭,捂着这里。可以找独角兽治……治愈吗?”
儿子努力用上了这个新学的词。
我有些尴尬,怕对话深入下去会涉及我一家的隐私,便逗我儿子:
“独角兽在森林里呢,远方的大丛林。要等你长大了才可以去森林里找它。”
“爸爸好笨。”儿子却转过脸来说。
年轻人笑了,脸上旋出一深一浅两个酒窝:
“你爸爸说得没错哦。独角兽从银河来到地球,住在森林里。”
孩子疑惑地咦了一声。
“不过呢,有的独角兽选择住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
“钢……筋?”孩子半知半解,依旧困惑。
“就是和我们人类住在一起哦。”我顺着年轻人的话解释。
“不怕被发现吗?”孩子皱着小脸,指着绘本,“人类要抓独角兽。”
“会化成人的样子,藏在人群里哦。”
“像你一样吗?”
“嗯,可能是吧。”年轻人又抿出一个酒窝。
“那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
“因为独角兽要治愈人呀。”
年轻人出奇快速地追上了孩子单纯却跳脱的思路。
“为什么要治愈人呢?明明独角兽,被人类欺负。”
“有对独角兽不好的人,也有对独角兽好的人呀。”
“是吗?”
“你不就是吗?”
儿子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
“还有很多人会把爱分给独角兽。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什么秘密?”儿子赶紧附耳过去。
“受伤……痛痛会让独角兽变强大。而爱的力量更大哦。”
“那我也要把爱分给独角兽。”
儿子把手贴在年轻人摊开的手心里。
“作为回报……”年轻人轻轻捏住了孩子的手,又在他耳边分享了一句悄悄话。
随后他松开手,儿子很开心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独角兽被爱他的人保护,所以也想保护他爱的人。”年轻人总结似地说。
儿子点点头,接受了这个答案。
“那,从银河搬到这里来,独角兽可以习惯吗?”儿子又担忧起来,“我只想住在家里,我自己家里。我去叔叔家里住,就不习惯。点点老是对着我叫。”
“点点是农场里的狗,”我对年轻人说,“很高大。”
“为了想保护的人,独角兽会努力让变强大,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其实所有人都是这样。比如点点,也是为了保护家人和农场里的小伙伴吧?”
年轻人瞳仁里像住着一个永远年轻的孩童,眼神却有历练后才具备的包容和温柔。
说的像是哄逗孩子的戏语,态度却诚恳得令人信服。
“为了想保护的人。”儿子似懂非懂地重复了一遍,“我也有想保护的人。”
“哦?”
“爸爸说,我是男子汉。男子汉要保护妈妈,还有姐姐。”
儿子说完,寻求肯定地看着我。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但是妈妈和姐姐,以后不和我一起生活了。”
还是提到了这个问题,但年轻人的态度并没有让我感到尴尬或冒犯。
“亲爱的,咱们不是谈过这个问题了吗?”我摸摸儿子的头,提醒他,“姐姐和你永远是爸爸妈妈的宝贝。为了更好的生活,才要分开。”
“可是我不明白。”孩子转向年轻人,倾诉般说。
“可能这样比喻不大恰当,”年轻人看了我一眼,拢住孩子的双肩,“但是我觉得,不一定要每时每刻在一起,才可以给对方保护和爱哦。”
儿子瞧着他,等着下文。
“像是独角兽和爱他的人,每年可能都见不了几次面呢。但是我们……他们,还是像家人一样,用自己的方式互相支持。”
“嗯,而我们生来就是家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不会变的。”
我抓住机会向孩子重申。
“能像独角兽和被他治愈的人一样吗?”
年轻人点点头,“你一定可以找到自己的方式,去保护她们。”
“前往洛杉矶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
忽然响起的广播让年轻人抬起头来。
“我得出发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包括方才通电话的那位女士在内的几位同行的伙伴聚在他身后。
我抱着儿子站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真是抱歉,打扰了你的休息。”
“不不不,”他依然盈着和煦的笑,“你的孩子非常可爱。想起前两年参加一个节目……”
年轻人顿了顿,换了个单词:“参加一个活动的时候,用尽全力,也没能逗那孩子开心。我还以为是被小孩子讨厌了。”
“他看来可是特别喜欢你。对不对?”我转过脸问抱着绘本的儿子。
孩子用力点头,脸上有些不舍:
“你要回到银河里去吗?”
“嗯……”年轻人收好信件,假装思考:“回钢筋水泥的森林里。”
“去治愈痛痛吗?”
年轻人想了想,说:“去见我爱的人们。”
他走向登机口,经过灯光正下方时正好转过来向我们小幅度地挥了挥手,在大幅落地窗外的夜色背景里让人有种微微散发着光芒的错觉。
“爸爸。”儿子目送他消失在登机口,转过脸来。
“嗯?”
“治愈。”儿子用手贴着我的脸,静静地过了十几秒。
“怎么样?痛痛有飞走吗?”他不安又期待地问。
我心里泛起一阵热潮。
“飞走了。”
“嘿嘿,有用吧。”孩子天真地笑起来,“你不要跟姐姐说——独角兽悄悄分了一点魔法在我手里哦。”
“太棒了。”我由衷地说。
“独角兽。”
误点的航班终于要起飞时,儿子再次拽了拽我的袖口。
我奇怪地抬眼,沿着他的视线望去,出乎意料地再次看到那个年轻人。
——在机场电视的广告里。
舞台上的,闪光灯下的,温柔的,强硬的,微笑的,严肃的,都和绘本里的那匹长角的马驹一样,熠熠生辉。
视频结束时出现了一行中国汉字,我看不懂,便去读那行同等大小的英文字样。
Happy Birthday, Lay!
Yixing Zhang 201X Birthday Fan Meeting Tour in North America.
END
才发现今天是活动的截止日,应该赶上了吧……!
看到机场广告应援开的脑洞,说是脑洞,也包含了我的愿望,总觉得是老张的话,一定能为我实现,哈哈哈my boy
为独角兽献上我力所能及的所有爱和祝愿,赞美和创作力,人民币和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