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兴only，有小车
*小蕾梦游了
在深夜里，梦的罅隙间，他用最诚实的方式寻求安放不安的归宿，用最柔软的姿态献上沉默的告白。
01
吴世勋翻了个身，忍不住还是摸到手机。
屏幕因为晃动自动唤醒，智能调节的亮度在无光的环境还是亮得刺眼。
他眯眼扫过，1:03。
快了。
没有解锁，他把手机放回原位，光源消失，世界又隐入黑暗，陪他一起静悄悄地等待。
我在等。
吴世勋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心理状态，没来得及胡思乱想仔细剖析，就听到一声轻轻的咔哒响。
来了。
门被安静推开，猫一样轻的脚步由远慢慢及近。模糊的轮廓来到床边，未作停留，径直占领早已空出的那半边床。太暗了，但吴世勋回忆和想象藏在黑暗里的那双眼睛，半阖着的眼睑下是不是无焦距的涣散目光。
吴世勋掀开被子迎接，感觉床垫陷下去，那具热乎乎的身体俯下来，轻车熟路地钻进他怀里，像归巢的倦鸟，收起翅膀栖息在他手臂和胸膛圈出的空间里，脑袋安然地靠上他的肩膀。
发丝蹭过他的鼻尖，清新柠檬草香气混着他身上的气味，兑配成惑人又安神的迷香。
吴世勋拉着被角收回手搭在他背上，用自己的体温包裹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夜间访客。
02
张艺兴的梦游症状已经持续四天了。
每天在凌晨推开吴世勋的房门，挤上吴世勋的床，挨进吴世勋怀里，乖驯地睡到天亮，醒来后对夜里的行动毫无印象。
03
第一天晚上，吴世勋被突然出现在床边的张艺兴吓了一跳。
当时房间刚关了灯，他和室友金俊勉结束闲散的聊天，静谧刚刚降临，门没有被敲响就打开了。
吴世勋起身开了床边的小灯，看到张艺兴关上门回身，怀里抱着一个毛绒绒的兔子玩偶，光着脚朝他走过来。
“艺兴哥？”
吴世勋支起身，另一张床上的金俊勉也把目光投过来，落在张艺兴身上。
门叩叩轻响两声又开了，边伯贤探进来半个脑袋，视线对上表情意外的吴世勋和金俊勉，赶紧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轻手轻脚地跑过来，半蹲下身子看张艺兴的脸。
张艺兴这会儿已经走到了吴世勋床边坐下，下巴搁在兔子玩偶的大脑袋上，像不开心似的微微噘着嘴，眼睛没有聚焦地盯着吴世勋的床单，仿佛无精打采地在想心事。
“好像是梦游。”
边伯贤抬起头来，声音压得很轻，那边的金俊勉不得不从被窝里挪了挪往这边靠，才能听清楚。
“在楼下转了两圈，摸到这个抱了一会儿，”边伯贤揪了揪兔子玩偶的耳朵，“就朝你们这里来了。”
吴世勋好奇地看着张艺兴。
侧脸的线条被小灯暖黄的光柔和了，上下两排睫毛好像随时会挨到一块儿，但就是一瞬不瞬，像个做工精致，却不会动的人形玩偶，让人忍不住想碰一碰，看看是不是活物，带不带体温。
两条手臂圈着半人高的玩偶，一只手藏在长长的袖子里，另一边的袖子却被蹭起堆在手肘上，五指尖到细细白白的手腕，再到半截小臂，全都曝露在干燥低温的空气里。
冷不冷呢？吴世勋发现自己下意识伸了手，又略微偏移了方向落在兔子玩偶的鼻子上。
“可以叫醒他吗？”
吴世勋学着边伯贤放轻声音，几乎是用口型传达了问题。
“不是说不能叫醒梦游的人吗？”
金俊勉不确定地问，担心地看着张艺兴。
边伯贤慢慢点头，不知道是在赞同，还是单纯表示他也听说过这种说法。
“叫醒他会吓、”
吴世勋话没问完突然顿住，气氛骤然陷入微妙的紧张——
张艺兴动了。
他像是听到了吴世勋没有保持好音量的发言，朝他的方向偏过脸，依然是蒙着一层迷雾的惺忪眼神，迷茫地看着——如果那算是看——吴世勋。
“……哥？”
吴世勋试探着叫了一声，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已经醒了，这样充满未知的静默对视令心跳怦然地加速。
张艺兴松开了勾在一起的两个食指，玩偶从他怀里滑出来掉在床头。他还是不说话，屈起一条腿跪上床。
所有人都不知道无意识的张艺兴会做出什么举动，边伯贤往前倾身想要扶着制止他，金俊勉从床上翻起来，吴世勋反而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呆呆看着张艺兴朝他爬过来，手脚并用地蹬开被子，然后面对着他侧躺下来。
好像还嫌靠得不够近，张艺兴抬起胳膊，晃晃悠悠地落在吴世勋肩上，摸索着滑下来勾住他的脖子，往自己紧了紧。吴世勋原本前臂支着床半撑着身子，被他这么一勾，又不敢出力和他对抗，差点顺势压过去。他迅速伸手撑在张艺兴背后的床上算是稳住自己，姿势不好维持，吴世勋犹豫了一下，便矮下身顺着状态下的力道收了手臂躺好。
张艺兴拱进他怀里，心满意足地收回胳膊，跟刚才抱着玩偶一样搂住了吴世勋的腰，安静了下来。
醒着的三位全程大气都不敢出，面面相觑。等了好一会儿，确认张艺兴没有再多动作，吴世勋才舔了舔嘴唇说：
“……好像睡着了。”
边伯贤放下蓄势待发随时可以把谁扑倒的架势：
“现在可以叫醒他了吗？”
“？”吴世勋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边伯贤的意思，他低头看张艺兴，睫毛伏贴，呼吸平静。
“别叫他了吧？”吴世勋说，“就这样睡了。”
“你确定？”边伯贤笑嘻嘻给他一个眼神，在昏暗的灯光里令人错觉意味深长。
“……没问题。”
“不会再起来了吧？”金俊勉歪着头打量张艺兴的侧脸。
“世勋抱紧一点，别让他起来就好了。”
边伯贤开玩笑地说，放松下来似的打了个哈欠，帮他们关了夜灯出去了。
吴世勋一边手在黑暗里虚虚抬着，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平时侧睡的时候是怎么搁的？往哪儿搁的？怎么好像怎么放都不顺手。吴世勋失忆似的，注意力全被肩窝里撩来撩去的绵软呼吸夺走了。
张艺兴单薄的衣衫吸满了夜的凉意，底下的身体正在透过布料慢慢汲取吴世勋的温度。侧卧的姿势让腰肋的地方弯出一道动人的弧，像凝聚了地心引力吸引过路者向它跌落。吴世勋突然找到了方向，把手轻轻搭在张艺兴腰际。
04
张艺兴一整晚再没有异动，睡到早上连姿势都没怎么变。
他醒过来的时候，只睡了三四个小时的吴世勋已经数了好一会儿他的睫毛。
张艺兴茫然地睁着眼睛，往后退了退，两人之间突然拉开的空间被早晨的凉气填满，胸口一下子冷飕飕的。
张艺兴仔细看眼前的脸，最终确认后才说：
“世勋？你，你怎么在这里呀？”
“这是我房间哦。”
“啊？”
“哥昨晚半夜突然跑来钻我被窝。不记得了吗？”
张艺兴一脸懵逼。
“睡完就忘，”吴世勋故意扁扁嘴做出生气的样子，“我被哥玩弄了。”
上班路上边伯贤在车里把昨晚的所见所闻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添油加醋地附上许多惊险的形容和比喻，把张艺兴逗得又想笑又害怕，最后拉着被他打扰睡眠的队友们——特别是吴世勋——连连道歉。
吴世勋摇头，用中文发音标准地说了俩字：
肉偿。
05
当晚张艺兴就瞒着教练拉着吴世勋去吃了烤肉。
06
辛勤工作一天后酒足饭饱，张艺兴握拳说今晚要早点睡好好休息。
“哥别又夜袭忙内哦，”刚啃了个汉堡要去刷牙的朴灿烈路过逗他，“有本事冲我来。”
“你别多事，”吴世勋演戏般地搭腔，朝朴灿烈甩甩手，又大义凛然地对张艺兴说，“我不怕你，尽管冲我来。”
结果当夜张艺兴还真就再次冲着吴世勋去了。
还是安安静静，半睁着焦点涣散的眼睛，光着脚进了卧室直接走到吴世勋床边。
这回没有抱着玩偶，也没有坐在床边，而是直接就跪上床往吴世勋身边蹭。
“LAY又来了？”
那边快要睡着的金俊勉悄声问，勉力睁开眼瞧过来。
看着低眉顺眼的张艺兴无意识却坚定地朝他靠过来，吴世勋一瞬间睡意全无，手忙脚乱地扒开被子，往后挪了挪给张艺兴腾出点位子，外加让出半个枕头。
坚固的被窝堡垒被轰开一角，好不容易暖出来的热度被冷冷的空气呼啦啦卷走，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人的温度。
吴世勋把被子拉好，悬着手犹豫了一下，还是顺势搭在张艺兴腰间。有点儿凉，但比一个人的被窝好捂，不一会儿就暖了。
吴世勋不明所以地叹了口气，陷入睡梦的张艺兴被他的气息搔得缩了缩脖子，呢喃一声，圈在吴世勋腰上的手收紧来，像小孩子抱紧心爱的大玩偶，头抵上吴世勋心口。
鼓噪的心跳声也没能把他吵醒。
07
次日清晨醒过来的张艺兴惊讶地抬头，差点撞上吴世勋的下巴，崩溃地哎哟喂了一声。
跟梦游时不一样，此时的他视线居无定所，在吴世勋脸上跑来跑去，看完嘴巴看眼睛。
“我又来了。”
张艺兴无奈，自我抱怨的语调像撒娇。
“你又来了。”
吴世勋表示认同，心情好得奇怪，眯起眼睛想睡懒觉。
这是第三天。
“原因……我看看，遗传，睡眠不足，压力大，精神紧张，缺乏安全感。”边伯贤握着手机念搜到的网页，“‘许多病例的具体症状反映其精神压抑的根源，所以要根治梦游症状必须要做的是解除内心深处的压抑。’”
接着他挑着念了几个案例，丈夫睡到半夜老是起来拿枪指着太太，第二天受老婆质问又表示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严重影响夫妻感情，心理医生介入后发现丈夫一直压抑着太太和隔壁老王出轨的怀疑和担忧；老大爷自从爱猫过世后，每天晚上都梦游到猫生前休息的地方放猫粮，空坐上半个小时；等等等等。
车里的成员们都当打发时间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吴世勋靠着车窗打了个呵欠，走神地想是不是再发生点什么，或者找到背后的隐喻，张艺兴的梦游经历也会成为这故事般条条列举的趣闻之一，那自己在这故事里是哪个角色，是太太还是猫，是老王，是枪还是猫粮。
“对不起呀世勋。”张艺兴抓着前面车座的椅背，视线越过都暻秀递给吴世勋，“害你睡不好。”
“肉偿。”
中文进阶级学者吴世勋爱上这个新学的词，但看见张艺兴愧歉的表情，刹住调侃的势头诚实地改口：“其实我昨晚睡得挺好的。”
他没说慌。温暖，称手，气味干爽香甜，只要调整好心态熬过刚开始的短时性心跳过速，整体来说还算助眠。
张艺兴朝他抿出个藏不住内疚的小酒窝，估计只把吴世勋这话当作善解人意的温柔。
“我要不要去看看医生呢？”张艺兴额头靠着手背，烦恼地说。
“没必要吧。”吴世勋一改兴趣缺缺的态度，立刻接话。
“你紧张什么？”边伯贤对重复的小故事失去兴趣，抬头瞟了吴世勋一眼问。
“……”
吴世勋忽略了他的质问，向张艺兴发表见解，“听起来是睡眠和压力的问题，说不定休息够了就好了呢。”
“如果今晚还是继续怎么办？”张艺兴嘟囔，“我自己倒是睡得比平时好……感觉像在牺牲世勋成全我自己。”
“说起来，”金珉锡托着下巴，“为什么是世勋呢？”
为什么不是同一层的别的房间，而是需要穿过走廊，迂迂回回才能到达的、吴世勋的房间，也不是旁边金俊勉的床，而是吴世勋的床上呢？
边伯贤划着显屏，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时机准确地翻到一段感兴趣的内容，啊了一声继续读起来。
“‘梦游行动的范围，往往是梦游者平时最熟悉的环境，以及经常反复做的动作。’——艺兴哥平时经常和世勋睡觉吗？”
朴灿烈啪啪鼓掌表示问得好，张艺兴一本正经地摇头，看到好几个人在笑才反应过来到又被捉弄了。
“内心深处的压抑”——吴世勋忽然打捞出差点被当成耳边风漏过去的关键词句——那是艺兴哥想和我睡觉咯？
他迅速组织好这个符合上下文逻辑的问题，调整呼吸准备拿捏出开玩笑的语气，可车偏偏就在这时刹停在了目的地，车门涌入快门和尖叫的声浪，让他错过了这个试探的机会。
工作啊，敬业的吴世勋有时候也会这样想，工作太影响搞对象了。
08
当天——第三天——晚上，工作结束得晚，梳理完毕终于可以爬上床的吴世勋不甘心地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过了前两次夜游的时间点。现在才刚睡下吧？虽然分开的时候留下戏言，“欢迎哥今晚再次光临哦”。但是今晚还会来吗？
相处多年，张艺兴仍然给他无尽悬念，此刻不肯放他安然入眠，勾着他来来回回沉浮于清醒和混沌的边缘。
不知道过了多久——没人知道，是张艺兴入睡104分钟后——梦游者如约出现在吴世勋怀里。
当作居家服穿的宽卫衣，长裤松垮，和床单摩擦蹭起一片衣摆和一截裤腿。光裸的脚背碰到了吴世勋的小腿冻他一激灵，还是非得挤得挨上吴世勋才消停。和前两次相比稍微能做区别的，只有吴世勋横了条手臂在床上，张艺兴一倒下就直接躺进了他臂弯里。
压着手臂的是成年男性的一部分体重，脑袋枕着的是成年男性并不柔软的肌肉和骨骼。从物理角度来说本不算太舒适的组合，却像天生属于彼此，偎依了就能摒除梦境内外的不安。
心境随精神平复，吴世勋收了手把张艺兴圈个严实，终于放心睡去。
09
第四天早上醒来，虽然睡得餍足，但张艺兴道早安的时候还是充满了困惑的无奈。
他照旧在醒来时往后拉开距离，脑袋搁在枕头边缘，头顶的头发朝气蓬勃地支棱着。
被枕了一晚上，吴世勋手臂发麻，挪出来的时候强装淡定，面不改色地伸了个懒腰偷偷放松一下肌肉。
“这两天明明休息得很好了。怎么还是会梦游呢……”
张艺兴嘀嘀咕咕，说着说着开始思维发散。
“哎呀世勋，你说这会不会不是普通的梦游呀？”中二少年之魂隐隐作祟，“比如说，什么神秘的东方力量操控了我的身体……啊，我梦游的时候是不是很恐怖，像鬼上身一样？”
吴世勋手肘撑着枕头，手心托着侧脸，故作思考后严肃地点点头：
“超级恐怖。睁着眼睛，面无表情，杀气腾腾地冲着我来……好像要来挖我的心脏。”
描述严重不符合事实。
张艺兴陷入想象，眼睛盯着左上角虚空的一个点，几秒种后打了个激灵。
“唔啊啊世勋……”
视线收回来，碰到弟弟脸上得逞的笑容，张艺兴原本惊疑的小表情又变成被调戏后的不服气。
他翻身跪坐起来，揪不动被吴世勋压住的枕头，随手改变战略抓住好几天前被他无情遗忘在床头的兔子玩偶，颜控本质阻止他朝弟弟的脸下手，就拿毛茸茸的兔子屁股敲打吴世勋胸口。
“哼哼本霸王龙要来挖小朋友心肝了——”
吴世勋没有轻易屈服，一边吐槽霸王龙才不是这样的设定，一边拽过枕头迎击。
幸好金俊勉早已起床不知所踪，不然也是得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幼稚打斗吵醒。
兔子屁股和羽毛软枕激烈交锋，几个回合下来两位勇士滚作一团，张艺兴在混乱间骑到了吴世勋肚子上，成功抢占上风。
吴世勋扔掉枕头投降，手在心口抓了一把空气递到张艺兴眼前，好像自愿献上心脏。
张艺兴得意地咯咯傻笑，头发乱糟糟地粘着两根从枕头里飘出来的小羽毛，胸口起伏，露出来的皮肤都染上了薄红。
他派出战友，他的意志化身，被他临时命名为霸王龙的、伟大的兔子玩偶将军作为代表，命令它把鼻子扑进吴世勋手心，吃掉战俘上贡的空气心脏。
左胸的位置一空，好像有什么东西真的被偷走了。
（众所周知的原因，链接有缘再见）
